导语：12月14日，“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首届（2015）年会”在北京举办。论坛成员、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院长刘铁芳与石中英、周国平、袁振国三位老师就“人文素质与社会转型”的主题进行了精彩的对话。本文是根据刘铁芳老师现场发言整理而成。
刘铁芳：现在的孩子为什么是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
一、人是推动一切社会事务改变的根本
我想还是先简单的谈一谈人文素质在当代社会中的意义，我从一个很简单的小事情谈起。
从我家里出来有一个路口，每到下班的时候就塞车，我经常开车从那里走过去，发现走过路口根本不塞车，前面是很空的，为什么每天这个时候就塞车呢？原来红绿灯的设计是按固定的程序，根本就没有考虑在不同的时间段车辆是不一样的。交警只要稍微的按照数据调查分析一下，把这个红绿灯的时间调整一下，就很容易解决这样一个交通堵塞的问题。
我想很多地方都会遇到这种情况。说明什么呢？解决交通问题通过数据调研，技术方面解决是很容易的，难就难在我们愿意不愿意做，有技术没有人愿意运用这种技术。
我们一定要意识到要解决当代人类或者是中国社会的问题，技术是非常重要的，但仅有技术是远远不够的，人始终是中心，这就是凸显人在社会转型中的重要作用，要意识到人才是推动一切社会事务改变的根本。
再谈教育问题的改变或者说教育中怎么培养人文素质的问题。我认同慕课是很重要的，但是除了慕课还需要什么？慕课是否可以替代普通的教学？刚才说到甘肃农村通过慕课技术上没有英语老师的英语课，对那个地方而言是进步还是别的什么？在我看来，首先是无可奈何，只是因为没有英语老师不得以用这种形式，并不完全是他们直接追求的目标。
这涉及到什么问题呢？第一，教育在我看来是人与人面对面的精神的传递，千百年来教育文化的精髓还是基于人与人的传递，没有人与人的传递，单纯靠慕课并不能解决教育问题。当然慕课还是很重要的，我认为慕课和前面几位提到的优秀教师都是重要的。慕课虽然很重要，能否抬得那么高还值得思考。
第二，慕课在不同学段的意义。刚才说的印度依靠哈佛、麻省的开放课程，会培养出各种各样的人才，我想在高等教育阶段可能更适合，在小学阶段慕课的意义要大打折扣。慕课的中心还是只知识学习，小学阶段的意义显然并不只是知识学习，或者说主要不是知识学习，比如小学英语，主要的目标是游戏，好玩，如果说小学低年级的教学离开了人与人之间的游戏，转变成慕课的知识教学形式，恐怕还是不够的。在我看来低年级慕课只是辅助的作用，越往上走意义会更大，要体现不同阶段的意义。不管技术如何进步，人始终是解决问题的中心和根本。
二、现在的教育太功利
今天想谈一个主题，这是我花了几天时间准备的问题，为什么思考这样的问题呢？我从日常的生活中的很小的，但是很震惊的一个事情谈起：
有一次我小孩问我一个题目，床前明月光，里面有一个反义词，不知道这个意思是什么，我拿过来一看，是内蒙古远方出版社出版的小学一年级的作业题，关于李白的《静夜思》，有几个小题目，第一个是请找出一对反义词，第二个“疑”是什么意思，搞了两个答案，第三“举”是什么，搞了两个答案。我突然很震撼，活了这么多年，读了这么多年的书，从来没有想过这首诗里有一个反义词，就是很自然的一首诗，我想现在的小学语文教学，小学一年级的语文教学完全是把高考的模式，标准化的模式提前了。
我们的小孩子从小表面上是学中文优美的诗歌，其实已经成了技术化的学习，小孩子根本就没有获得对中国诗歌优美表达的体验，获得美好心灵的体验。
我来的前一天，我老婆告诉我说看到小孩家长群里一个家长留言，他的孩子最不喜欢体育，后面还有一句，但比较起其他几门主课而言最喜欢的还是体育。这说明什么问题？我们孩子一开始读书就没有兴趣，没有立足孩子的兴趣发展，孩子在学习中找不到快乐，我想到鲁迅的立人的思考，我们应该是立人的教育。
教育“立人”表现在哪些方面呢，我概括三个方面，第一是让孩子有兴趣，在过程中获得愉快的体验，立人是首先让人获得基于兴趣的愉快体验，通过语文的读写说找到快乐。第二，要立于优美的汉语言之中，通过语言交往，通过语言生活，这就是立人于语言、交往之中，进而通过语言理解汉民族文化，进入文化之中。第三，是通过语文等人文学科获得真善美，特别是美的价值。语文学科，特别是小学语文学科，首先就是美。直白的说，语文教育是立人于美之中，现在的教育太功利，我主张以美平衡教育的功利化，立人就是立于美之中。
三、现在的孩子为什么是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
老师是非常重要的，不好的教材老师可以作为反面的东西，可以自己找一些补充，同样可以发挥人文素质的意义。除了教材还是跟孩子们，跟社会深度的接触有关系的，缺少了与社会深度的接触和理解有关系的。
当年的西南联大，200多学生从长沙出发一路步行走到云南，这对他们的成长是非常重要的。他们在云南边陲，这个过程中深入的解除了中国的底层社会，那一群中国20世纪最优秀的精英人物，不仅是知识上在很高的高度，而且是社会理解，对底层的理解，认为中国不会亡就在这老百姓的身上。
当时200多人过去的时候，面临的问题是湘西土匪，黄石一个团长陪同，还有一个人起了关键的作用，就是沈从文，他是湘西人，打前站的，去跟土匪沟通，土匪知道这群人是不容易的，不骚扰他们，土匪也有明大义的地方。这就是更好地理解社会的底层，包括土匪关键的时候也可以站到光明的一面。
现在的孩子为什么是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，是因为不管社会是好的还是不好的，他们都只有一个很小面的接触，拓展个体对社会的接触是很重要的。
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有两个方面的含义：精致就是素养高，知识的视野很开阔；利己，是基于自身的利益发挥，素养再高，也只是为了自己，而不是为了天下。
